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敦煌神秘趣味巫术的机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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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神秘处是以“狗”谐音“媾”,交媾义。而“乳”不是常义的乳汁义,却是用为一般人不知的动词义,“孳乳”之义,即生小孩。“狗乳”是“媾而乳”的联合结构:交媾而生子。这实际是什么作用也没有的俏皮式“废话”。单身汉说:“我吃饱了,便全家不饥。”“子虚先生”、“乌有先生”,都是这种“趣味”话。所以特言白狗,是故作神异。神秘文化往往以白色为祥瑞,有神异性,所以虚粘。知道“狗乳”非字面实义,便知“白”同是另一处机关。“白”谐音“百”,百次交媾,总有怀孕的。这仍是废话。

    关于养某部分是白毛的狗会令人富贵云云,全是一种误说,这里再从源流上详辨。

    《杂五行书》这段话,源于“狗来富”云云一则讹传的俗谚,又再作神异讹说。元代娄元礼《田家五行》:“凡六畜自来,可占吉凶。谚云:‘猪来贫,狗来富,猫儿来,开质库。”’

    但明江盈科《雪涛谈丛》言:“余邑谚云:‘猪来穷家,狗来富家,猫来孝家。’猪、猫二物皆为人忌,有至必杀之。而邑中博士张宗圣者解曰:‘谚语政不尔,无足忌者。盖穷家篱穿壁破,故猪来;非猪能兆穷也。富家饮馔丰,遗骨多,故狗来;非狗能兆富也。家多鼠虫为耗,故猫来。‘孝’字则‘耗讹;非猫能兆孝也。‘此说甚当。”

    对“猪来贫家”等句从语法上分析,“贫家”等是处所宾语。从事理上说,“贫家”是原因,指墙破;“猪来”是结果。但是被讹传为:“贫家”是动宾词组作谓语:猪来使家贫。这样恰好把因果说相反了。有的方言中,声母x与h相混,“耗”读音与“孝”字相同。因而,“猫到有耗子的家

    里来捉它”这个意思,被误传成:猫到谁家来,谁家就有戴孝的事。

    富家多有抛下的骨头,所以狗常来。这是正常事理。讹传为狗来谁家,谁家将会富。不合常理,就成为神秘文化了。最初的讹传,应是故意对文字作别解,来显示聪明。正因不合理,有神秘性,才易于流传,也易有人相信。

    本是“狗来富家”的全称判断。《杂五行书》作者按白色在神秘文化中的神异性,故意区分为白狗,又区分出不同部位的白毛主不同事项的吉利富贵。很明显,是有意作神异性的,他自己都不相信。

    “狗来富家”云云的俗谚,因为奇特,清代王初桐《猫乘》、黄汉《猫苑》、翟灏《通俗编》等都有辑录,但不知辨误。清梁章钜《浪迹丛谈.续谈》、郝懿行《证俗文》卷一七都引《雪涛谈丛》之辨。高先生不但不知辨,反而用来作所谓生子巫术的佐证,误甚。

    九、治纯生子巫术与武士弓弦

    高书第九节标题如上。巫术原文:“凡人纯生女,隐始六十日,取弓弦,烧作灰,取清酒服之,回女为男。”高书引证如下几种相关的民俗记载。

    《礼记.内则》:“子生,男设弧于门左,女子设蛻于门右。”郑玄注:“表男女也。弧者,示有事于武也;蛻者,事人之佩巾也。”

    《礼记.月令》:“(仲春之月)是月也,玄鸟至,至之日,以太牢祠于高楳。天子亲往,后妃帅九嫔御,乃礼天子所御,带以弓鐲,授以弓矢,于高楳之前。”郑玄注:“……带以弓鐲,授以弓矢,求男之祥也。”鐲音zuo,弓袋。

    傅其仁《满族生育子女的风俗》:“小儿生下以后,如果是男孩,就在门中挂小弓小箭,如果是女孩,挂上红布条。”

    美国人s.南达《文化人类学》说:印度南部托达人,女人孕后七月有授弓仪式。

    按,这是很合宜的,可知民俗在中外的共同性,又可知是事理性的:希望生男或表示所生是男。因为弓是男子所用。但高书又言,敦煌巫术“是交感巫术与生育风俗结合之奇方”,便添足而不必。因为它分明是《内则》所言民俗与《月令》所言帝王仪礼的仿化,不是独立性产生的。

    十、治婚外恋巫术与白马蹄中土

    高书第十节标题如此。巫术引文:“妇人别恋,取白马蹄中土,安妇人枕下,勿使人知,睡中召道姓名。”

    按,此条显然是前文已辨析的服牛足印土的仿说。“牛”字不计竖笔的下端,与“足”字中的“口”字可合成“告”字,从而骟人说妻子可告诉外夫的姓名。但巫者并不知道这个秘密,便仿说服白马蹄中土也会如此。

    高书不能揭露前者,也就不能揭露后者。高书对后者是引《淮南万毕术》另一则巫术:“东行马蹄中土令人卧不起。取东行白马蹄下土,三家井中泥合土和之,置卧人脐上,即不能起。”又引《万法归宗》卷四:“取东方马蹄踏迹下土,二家井中清泥,贮合为十凡,相摩如粉,置卧人头上,一凡服下,传之不魔。”高书解释说,古人视白马为灵物,所以蹄下土有感应力,即可使妻子泄婚外恋之秘,又可使人卧而不起,又可“使人具有抵抗别人巫术的特异功能”。

    这并未讲出具体针对性的原因。对敦煌巫术来说,是风马牛不相及的。《万法归宗》中本作:“人不觉法:取黑犬两目阴干,缝绘袋,入人家致掌,向人家屋伏之,即一家人不觉。又方:取东方马蹄踏下土……。”两术都是入人家而不会被看到被发觉的巫术。高书解释为“使人有抵抗别人巫术魔力”,是不符合原意的。

    这两条巫术也奇特。对前者似可解释为:黑犬之眼被视为也是黑的。俗语“两眼黑黑”指说不识字,不知理,即“目不明”的变说。把黑犬眼阴干放在掌中,入人家、潜伏在人家干什么坏事,这一家人一点也不会知道。这倒真正如掩耳盗铃了。

    至于用马蹄土的另一术,为什么会使人不知有人偷着进入,机制不祥,“传之不魔”句似有误字。《万毕术》的马蹄土使卧人不起,机制应是由“马”谐音“麻”,麻木不知。但它必不是敦煌此巫术之源。反证明了敦煌此巫术在民间仍有流传而讹变。

    十一、令夫爱妻巫术与鼠尾烧灰

    高书第十一节标题如此。引文是:“夫憎妇;取鼠尾烧作灰,和酒与夫服之,即怜妇。”高书的解释:“古人一贯认为鼠尾有聚合之魔力。出南北朝时代之《神异经》云:‘北方有层冰万里,厚百丈,有鼠在土中焉,食冰下草木,肉重千斤,可以作脯食之,已热(注:除热病也),其皮可以蒙鼓,其闻千里。有美尾,可以来鼠(注:此尾所在,鼠即聚)。’由上观之,鼠尾既有‘聚’之力,故施以巫术,可以使夫妇之间产生‘聚合’力。这也是以交感巫术来治丈夫憎恨其妻。此巫术看来是从神话故事的推理而设计成功。神话通常作为巫术产生的基础,因为神话与巫术是姊妹,是互为影响的。”

    按,所谓东方朔《神异经.西北荒经》原文是:“北方层冰万里,厚百丈,有鼷鼠在冰下土中焉。食草木,肉重千斤,可以作脯,食之,已热。其毛八尺,可以为褥,卧之却寒。其皮可以蒙鼓,闻千里。其毛可以来鼠。此毛所在,鼠辄聚焉。”是编造奇异之物的的志怪说法,并非神话。是假说此鼠毛长,置于内地,鼠见到的都围观。并没有说尾。并非它实有聚鼠的神异。所谓古人一贯认为鼠尾都有聚合魔力的说法,纯是无稽之谈。大象见到象的骨头,会围起来示哀一会儿,离去时还会回顾。这是电视《动物世界》拍录的实情,却不能说象骨有聚合神力。退一步说,即令此冰鼠尾有此种神异力,也不是内地任何鼠尾有聚合力。即令内地鼠尾有聚鼠围观之力,也不能使反目相憎而分离的人聚合在一起。夫妇虽相憎,却仍合在一家,无需鼠尾来聚,相聚与相爱各是一事。所谓交感巫术的分析,是绕了许多弯子的牵强附会。

    高书第十九章《〈淮南万毕术〉与模仿交感巫术》中,有一则亲朋相憎巫术:“取马尾犬尾,置朋友、夫妻衣中,自相憎。”高书的解释:“马尾犬尾之鬃毛取‘散’意而有接触巫法的交感巫术之魔力。”却含胡不言“散”意从何而来,马或犬尾的毛并不叫“鬃毛”,也无分散的特点’“散”与“憎”并不相同。

    从神秘文化的网络关系看,敦煌鼠尾使夫妇由相憎变为相爱,分明是对《万毕术》此条的反向仿拟,又把载体由马尾、犬尾改换成鼠尾。你用马尾或犬尾,共同处是尾,自然我也可另用鼠尾。至于什么动物便无关系,神秘在于尾。所以必须扣紧“尾”字来准确揭秘。

    今议,“尾”字在口语中读音为yi,用它作为“遗”字的隐实示虚的谐音,又把“遗”换成同义的“忘”,再换成同音的“望”。望,有怨恨、憎恨义,有“怨望”的联合式构词。“尾一遗—忘一一望”这种多次曲折推导,本是民间市语、隐语的一种手段,叫做“三摺语”就是这种情

    况。这就是夫妇或朋友相憎术的神秘机制。关于“三褶语”,参见本书。《测字也是迷信》中详说。

    敦煌巫术则反其意而用之。但具体机制却是把“尾yi”谐音成“怡”、“怿”、“宜”、“倚”的任何一个字,都可以是相爱相亲之义。比起《万毕术》来,一次谐音到位而直接得多。

    《太平御览》卷七三六引《淮南万毕术》:“取家祠黍以啖儿,儿不思母。”而卷八五〇引作:“取冢墓黍啖儿,不思母。取新冢祠前黍用啖儿,则不思母也。”当是由“黍”谐音“疏”而指不思念。

    《万法归宗》卷四《陶朱公催花十锦术》:“止妒法:用薏苡仁七枚,作索雌雄象,以妇人发贯纳衣领中,即不妒。”当从“薏米”而谐音“意蜜”,而指不妒。

    以上各项,互爱、相憎、相忘、不妒,不是服用某种东西可一致效的,只能是谐音趣说。

    十二、令女爱男巫术与男子鞋底土

    高书第十二节标题如此,引文是:“男子欲得妇人爱,取男子鞋底土,和酒与妇人服,即相基”。

    高书引证了弗雷泽《金枝》的论述:“对人发挥交感巫术作用。……也可以通过他的身体在沙子上或地上留下的印迹来实现。”例如南斯拉夫女孩用恋人脚印土来养花,花大而不谢,情人对她的爱也不衰退。“显然这种爱的符咒是通过这个男人踩过的泥土而作用于他的。”又引澳洲土人认为足迹代表性器。又引云南独龙族民间传说《马葛棒》:姑娘喝了大象脚印中的水,受孕而生一只象。这些都是恰当准确的大范围的共性比较研究。

    但是对我国民俗说来,服鞋底土获爱巫术不同之处仍是独特的谐音机制,“鞋”与“谐”谐音”这一因子有着多种个体组成网络联系,详见本书《鞋与古今民俗》一文。

    十三、治妇人无子巫术与树孔草灰

    高书第十三节标题如此。巫术引文:“治妇人无子,取口,树孔中草,烧作灰,取井口水服之验。”

    按,“取”字后的缺字应与“树”字相连成意,中间不应断开。特定的某种树孔中的草,才有神异性,并增加找这种树孔的难度。可惜此缺字不得而知,难以讨论巫术机制。后一个缺字当是“华”字,言井华水。

    高书对“取什么树孔中草”的重要一意全然不理会,只从树孔一意讨论,引伊尹生于空桑、初唐民间诗人王梵志生于树瘿的神话言:树孔中的草有感应魔力,仍是交感巫术。但这种联系是不对应的。伊尹生于空桑,但空桑中无草,王梵志生于树瘿,树瘿中也无草。高书又说:“树瘿即树孔,因瘿原指树木外部隆起如瘤之处,‘其瘿朽烂’乃化为孔。”这只能是曲解。所谓树孔中草有感应魔力是无据而言。

    十四、催乳巫术与衣带烧灰

    高书第十四节如此标题。所引巫术是伯二六五三背面《王宗无忌单方》中:“治妇人少乳,取母衣带,烧成灰,三指撮,和酒及水服之。”高书言:“运用‘衣带’来施行巫术,在唐代并不鲜见。”但所示唯一例子是李朝威传奇小说《柳毅》:“龙女给他一条衣带,因这衣带龙女接触过,对洞庭龙王便有交感巫术之作用。”然而小说中原文,龙女曰:“君当解去兹带,束以他物,然后叩树三发。”又:“遂易带向树,三击而止。”并未言是龙女把自己的衣带交给柳毅。又,小说中也不是此衣带对龙王就有什么感应巫术作用。即令有此作用,与衣带可使婴儿母有乳,仍是距离很远,未有同一性。

    笔者只能遗憾此则巫术的神秘机制还无从明白,有待再考。

    十五、结论

    以上敦煌十四则奇特巫术,高书一言以蔽之,都是交感巫术,把复杂多样的神秘文化简单小看了。

    依笔者细致分析,有两则不明机制。仅服弓弦灰孕男一则虽也可以说是交感巫术,但在我国文化源自上却应准确说成是从古代民俗的仿变。谐音机制的共十则,离合字形的二则。这十二则都是利用汉字音形义的语言机制,这应有一定的代表性、规律性。

    上述这个认识使我们深入到敦煌巫术的神秘关键处,具体、细致、准确。对我国神秘文化以及一般民俗研究,有理论意义,在破除迷信上更是有说服力。

    把这些巫术简单地称为交感巫术,认定性的假说所用的某种东西有“感应魔力”,可以说并未接触到实际,是不得其解的含糊其辞。

    交感巫术是人类早期的事为,当时视为先进的“科研”,是公开而群众性的。不是专意对个别人特意伤害的“积极巫术”更是如此。因此它们也往往是久远会传承的。敦煌这些巫术都不是伤害他人的黑巫术。婚外恋为古代法律、道德所排斥,所谓治婚外恋巫术也是积极的白巫术。但这些巫术极端隐秘,上下都无文献、民俗的传承性,笔记、传奇小说中也绝不见它们的痕迹,这又是一个很大的特点。

    可以认为,这些巫术未曾有过实践和公开宣传,它们是少数或个别巫师之类冥思苦想的闭门造车。主要目的是以奇特、神异、趣味来哗众取宠,神秘的向人说说而已,不是正式而郑重其事的给人解决实际问题。这些奇谈使人以为他多知,多有奇方,相信他所从事的其他迷信事项。

    哗众取宠,编造趣味离奇的说法,卖弄聪明,也是中国神秘文化的一种类型。所谓守宫砂可验处女贞操,就是典型代表。所以这类巫术可以称名为“趣味巫术”,在中国神秘文化中有一大批可以称为“趣味神秘文化”。

    这一类的传说,在起初类似编拟谜语,创作志怪故事,对某一内容作巧智隐曲,惹人猜想,本不是记说实有之事。但无人揭明,久而久之,被迷信职业者采用,汇在神秘文化网络中。现在探明它们的机制,再现庐山真面,仍可以成为诙谐、调侃、谈山海经之类的语文类趣味读物,而有一定的阅读欣赏价值。反璞归真,化腐朽为神奇,物尽其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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